形是物态空间的外部映象，它既是造型艺术的语言，也是人类共通的国际性语言。最早的形是自然形态. 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设计师，创造出无数优美的形态，也称之为现实形态或具体形态. 完全形都是对自然形的抽象和模仿。那么，不完全形完全是人为之形，参与了人的意识，它是形发展的高级阶段。当我们见到不完全形的时候，恐怕会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思考？咬了一口的苹果，没雕面孔的小塑像，残破的石矛，给我们什么样的启示呢？
假如说完全形是人之本能对自然的模仿、概括、简化的结果，那么不完全形可能是人参与了更多、更复杂的有意识行为的结果。如果不是偶然，那就是人更高心智的结果。不完全形是形的省略，分裂、模糊、暗示、遮盖、变形、夸张等一系列有意义处理的结果。有时候恐怕还有时间、历史、自然力偶然或必然的共同作用。正因为这些更复杂或不确定的结果，它的内涵就显得更加意味深长和不可琢磨。瞧那耸立在沙漠里的古埃及狮身人面像，它是古代法老力量的象征。那苍伤不完全的面容，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更增加了它敬畏庄严的力量和神秘古老的韵味，稳定而永恒。
不完全形有时是形的残缺。只要残缺的恰当，比完美的更美，完美的东西让人产生喜爱，残缺之美就是将美的你喜爱的东西毁坏给你看，让你产生更深层的震撼与怜悯，使你觉得可爱又可怜，产生惋惜，让你更加珍惜。更深地触动，调动你深层的情绪，令人难忘。遗存下来的古希腊雕塑之所以如此迷人，部分的是因为它的不完全，而且有很多作品残缺的得当。未残缺的雕型，人们已经领略到了它的“真面目”。残缺的作品就更多了一层不确定的意味，人们仍想揭开它神秘的面纱。而且靠想象力去补充的部分，永远都是最美的。《断臂的维纳斯》就是残缺美的典范。有无数伟大的艺术家去给她接上最美的胳膊，结果发现，仍是她断臂时更美。
不完全形有时候是形的省略。为什么省略呢？肯定是因为不重要，重要的当然不能省略。所以不完全形还参与了创造者主观的价值取向，就有更加鲜明的意义取向。
不完全形有时候是形的模糊。只要模糊的恰当，就会让人想去“看个究竟”，于是乎就会调动自己的审美经验去参与思考和补充，猜想和创造。中国画中的形就讲究处于“似与不似之间”，所以就更增了一些韵味，添了一分神情，让人有品不透的意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保罗?兰德1946年设计的《爵士方式》杂志封面就是应用模糊和半抽象的意味。画面用点线面，黑白灰的几何形构成了各种乐器的意象，传达了各种乐器组合的喧闹气氛。特别是中间灰白色模糊了的三角形的版面上，几根跳动的琴弦就象小鼠的胡须，两个灵动的音符象小鼠的眼睛，下面几根简洁粗重的黑线构成了人的意象。整个形式让人联想到象是一只小鼠正在顽皮的吹奏着长笛，风趣而得意，暗示了音乐的“有意味”。整个封面都是不完全形的意象组合，颇具韵味。
不完全形是秩序的中断，正是秩序的中断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并产生了视觉或听觉的显著点，而这些显著点常常是装饰形式和艺术形式的趣味所在。这个TROPICAI洋酒的标志乍一看就象一排整齐有序行走的火烈鸟，仔细再看，它们的腿被抽象成了一排字母TROPICAI，“热情的”意思，和酒的性质相符。它们身体一样，头做着个种姿势，大都抬起头，只要一只把头弯到了身下，形成了变异，引起我们的注意。这个标志就是应用了具象与抽象，秩序与中断，完全形与不完全形的方式构成了一个生动而别有意味的形式。
不完全形有时是形的遮盖，是被琵琶遮去一半的美人的脸，让你审美不足，欲罢不休。著名的设计师，艺术家罗森奎斯特?詹姆斯1962年创作的《速写玛丽莲》就应用了遮盖与省略，整个画面采用了商业广告常用的设计手段，只截去人物局部，微启的双唇，精心修饰的指甲和具有挑逗意味的省略了的棒状物，皆散发出无比的诱惑。用一只玻璃杯遮住了女人上半边脸，引起了人们不可思议的好奇心。
不完全形有时候是有待在心理补充完全的形。根据格式塔心理学，当人们看到不完全形时，就会主动以经验为基础进行“完形”补充，这个补充的过程就是参与再创造的过程，“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人们以各自的经验或价值取向进行补充。每个人补充的都不一样，每个时代的人补充的更不一样。人们也不会以经验任意补充，而是以不完全形给出的指示和线索进行补充。补充的过程就是再创造的过程，也是其形或作品意义不断丰富的过程。所以说不完全形具有指示和暗示的功能。其意义也具有无限潜在的可能和多元，游离在确定和不确定的边界上。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对不完全形进行心理补充的过程，也就是对其意义不断追问和创造的过程。不完全形是提示的符号，是暗示的线索，它立即能吸引观者的注意，使观者更快地进入它“设问”的情景，而不是停留在物理对象上。不完全形就是一个不确定性，它可以激发人们去联想，联想主义美学家认为，主观联想乃是审美体验的真正根源。它让你紧张的投入思考，唤起你过去许多的审美经验和感受，从而使你回味过去的体验，可能又产生新的审美体验，因而达到忘我的境界。这个不完全形的“设问”的刺激，是引起审美体验的关键。从这个意义上讲，不完全形是让欣赏者去参与创造才完全的形。它重要的是提出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不完全形有时呈现出不稳定、不安全、破碎、失序、混乱，给人以新奇，刺激、怪异、振奋的感受。因而受到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艺术家的青睐。西班牙立体主义画家毕加索名画《格尔尼卡》就是应用不完全形控诉法西斯暴行的力作。1937年4月，德国飞机轰炸了西班牙小镇格尔尼卡，令人发指的罪行使毕加索以悲痛和义愤，于是，他全面以立体主义手法，采用夸张、变形、象征和隐喻的手法，用仰天发指的人头，扭曲的人体，愤怒的公牛，绝望的哭喊，惊恐的奔跑，燃烧的火苗，以不完全形创造了一种惊恐、紧张、混乱、支离破碎的感觉。给人以强烈的刺激。把不完全形应用到了无上的境界，有力地深化了绘画的艺术主题。超现实主义画家以形的扭曲夸张表现一种荒诞、离奇、怪异的非现实场面，如达利的《战争的预感》，该作品用极度惊恐的扭曲惊挚的老人面部，魔爪抓扯极度变形的乳房，不完全的肢体的组合。形成了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真似幻的不祥的，恐慌的，非具象的梦境感受。不完全形在艺术设计中也经常被应用。德国后现代主义设计师兰堡（Gunter Ranbow）用各种乐器部件组成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大提琴以表现卡塞尔音乐节的热情奔放，激情似火的气氛。后现代主义建筑师将建筑倾斜、切割、拼揍、加大其裂缝等手法，以表现其建筑的意趣，给人以不稳定不确切的、新鲜刺激的感受。
造形伴随着人类造物的整个过程，造形更是艺术的中心要素，是艺术传达信息的基本语言符号。不完全形完全是人为之形，包涵着人类的深层心智。不完全形也有形形色色，不完全的方式和程度也是多种多样，它在生活中和艺术上的应用更是千变万化，难以尽述。不完形在心理上的不完整，审美上的不充足，接受上的不确定，使其在意义上呈现无限可能性和丰富多元性。它总是处在一种恰当的尺度和边界之上，这可能也是艺术要探索的尺度和边界。所以说，不完全形在艺术上是更有意义的形，成为现代和后现代艺术重要的造型手法。
肖清风 襄樊学院美术学院教师 四川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